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本号将仅用于阅读、评论与复更《独夫》。
暨:我没弃坑,只是断更。
其他写作内容见小号。
号主是个在现实中很不得意的废柴,所以来虚拟世界寻求慰藉。等我有朝一日变成现充了大约就不这么沉迷网络了吧。

独夫(第七章)

经过几天的学习,我发现神法的硬件设施非常棒,譬如说教学使用的水魔法视频清晰得如临现场,譬如说火魔法练习室的墙是真的耐烧(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譬如说教室里的桌椅高度差非常适合睡觉。

对,什么历史啊,地理啊,天语啊,各种语啊,尤其是思想品德啊,什么的……

就算是上帝亲自来教,我也能睡着。

其实我也很纳闷,他们都觉得数学难,我也觉得挺难的,但只要喜欢就觉得学起来很愉悦。他们都觉得别的课简单,就我觉得真他妈难,可能是因为我记忆力有问题,就像我上圣浮里亚前才背过的神典,现在就忘了……

这导致迄今为止,我对各种语言的学习仅止于使用,历史地理仅止于常识,思想品德考试全靠唱高调骗分。

(我这么多年能活下来也是不容易)

 

神法和别的高校在教学体制上没什么两样,席勒、兰茜等数学大拿主要是搞研究的,偶尔带带研究生,搞节公开课简直仿若吉光片羽似的珍惜。

不过据说(神法群众的八卦力量是强大的)席勒对路西法副官苏菲小姐一见钟情,简直拼了老命追求人家姑娘。传说中,席勒本人漂亮又有趣,还特有钱特别懂浪漫,哄妹子的技能全天界只有路西法梅丹佐可堪一比;而且她本身在精灵界身份就特别高,连精灵皇见她都得摘帽子,但她在天界就只能当一教书匠,不过是为了苏菲死赖在天界坚决不走,来刷副本的老情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也不走,可以说是情深义重了。

至于苏菲小姐嘛,那身份自然也很贵重,黄金六翼火系炽天使,天国副君的副官,说拒绝就拒绝了,还使出了“你是个好人”这一必杀技。不过席勒小姐死性不改,为了讨好苏菲小姐频繁开公开课来刷好感。

有个数学老师说(不要问我为什么他不好好上数学课非要讲八卦),鉴于席勒的数学对天界政经军是真的有大用,她的选题也总是“利用数学技巧改进魔法模型”“利用数学模型改进经济政策”一类特别应用数学的课题,而且席勒擅于深入简出让大家就算听不懂也能以为自己听懂了,所以几个大天使的副官都被要求去神法听席勒的公开课。

所以席勒就可以堂而皇之每节课都把苏菲小姐叫过来跟她面对面啦。

我自拿到亚尔弗雷同学——亚尔弗雷同学昵称亚尔,看来他跟帮他打群架的小弟们关系不错——承诺的听课证之后,就开始仔细收集席勒公开课的资料,还提前去阶梯教室踩了点,据说第一排是普通学生不能坐的。

而且因为席勒会亲自提前到场,所以学生们只能人肉占座,不能帮忙占座和暴力抢座位。

考虑到大天使副官来临,再结合神法“谁和大天使关系好谁就是老大”风气,我认为我至少要提前两个小时到场占座。

反正第一节课是天语。(神他妈天语课,我每节课都怀疑我的母语不是天语)

 

 

 

你以为我上面那个合情合理的分析是真的吗?

 

这种事情,魏尔斯特拉斯函数②任意一点的导数值,不存在的。

 

我真的是好气哦!

一节有路西法副官苏菲、梅丹佐副官犹菲勒、加百列副官马蒂尔德、乌列副官然德基尔③、拉斐尔副官黎曼等等等等一干大人物副官的公开课,我竭尽全力克服了“躺在床上就不想起来”的诅咒(我绝不承认是又看到蟑螂被吓出来的),提前两个小时来,连教室门都没开!

我就说你天界的数学,没救了!根本就没救了!

 

 

 

于是我抱着小本本靠着门睡了老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个挺漂亮女精灵叫醒了,我抹着脸签了到(签的是听课证上的名字),一脸茫然地看她开门,听她说:“来这么早啊!为那个大天使的副官来的?”

我说:“为了数学。”

她惊愕地看我一眼,特地看了半天我的翅膀,估计挺怀疑我种族的。只见她大喇喇往讲桌后头一坐,二郎腿一翘:“你是不是那个,新来那个,伊撒尔?”

我一下子就被吓醒了(心存一种拿着别人听课证来冒名顶替的谜之愧疚感):“您是席勒小姐?您认识我?!”

恕我有眼无珠,我刚还以为她是个工作人员。现在再一看,她身上这件皱得像菊花的衬衫,起球起得让人犯密恐的肥大裤子,和脚上的懒人鞋,无不充满了“数学大师”的高深莫测气质。

只听她说;“梅丹佐说让我帮你分专业的时候直接进数学系,读研时候直接带你。你还是全神法少见的入学考试数学满分。哦,你好像还是在海丁尼格尔厅亲自提出要学数学的?喜欢数学的天使真是少见啊!”

我脑海中充斥着一种“偶像居然认识我,好开心啊,感觉小心脏要飞升了呢”的愉悦感:“是的……我很喜欢数学,以前有志向在军政方面做出贡献的,但是有点失望……就借钱来神法了。”

席勒转着转椅晃来晃去毫无正形:“应该的,你天界军政嘛……我不管你们天界搞什么,喜欢数学是好的,你学到哪儿了?看不看得懂达拉夫曼的《数学启蒙》?学没学过阿力的《论简单圆锥曲线的超出想象之美》?薇薇安的《浪漫的玫瑰线和笨拙的斐波那契数列及其相关的数学知识一览》呢?”

我:“……我来神法前最后读懂的一本数学专业书是《五十年高考三十年模拟》。”

席勒立刻端正坐姿,捏着下巴开始沉思:“对不起我上一个遇到爱数学的孩子还是个精灵,我忘掉你们天界垃圾的数学教育水平了……我不知道你们本科以前学了什么,你直接给我讲你们学过什么东西学到什么深度吧。”

然后,席勒叫我搬个凳子坐讲台跟前,口头论述“所学数学的所有东西的简单脉络梳理”。

我:卧了个槽?

我:这就是你们数学大大的玩法?

但是老话说得好,大师就是大师,虽然我没学过多少东西,但在真大师的引领下居然还能真说出点东西。真不愧是天界数学第一,我时不时觉得心中若有所悟。

不过随着人员渐多,席勒的话题也转回了本次公开课:“你别以为听我说了个什么知识,你就多懂了一点数学。那都是假的,一个语言技巧而已,我练得多了习惯这个技巧了。数学又不是哲学,靠不了大师。真正的数学,要靠日积月累锤炼出的一种精神和能力,而不是我在公开课上给他们讲的几个已知的结论。前人的结论只是垫脚石,真正的门还是要靠自己打开。”

我虽然完全没听懂,但还是很崇拜她:“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有结论就够了,结论才是有用的。”

席勒傲慢地往后一靠:“这就是他们的愚蠢之处。数学就像是一袋子玉米粒,现在的研究成果只是一个人用手从中抓了一捧,而我们可以向普通人展示的只有一粒玉米——可是天界官方只要那一粒玉米,大多群众根本连那一粒玉米都不想要,”她说着向听众席一指,“你看,譬如说今天不讲实际应用而讲埃舍尔镶嵌③,副官们不用来,听众就变得这么少……少……少……我去,少个毛线啊,今天来听课的怎么这么多!”

我:?

 

 

懵逼的我和一脸震惊的席勒很快就知道了听众特多的原因,毕竟天国副君和天国书记出行的先锋军气势之大,能把瞎子活活闪瞎。

在全教室的迷之亢奋和我的特别激动之中,席勒只是抑扬顿挫地“哦”了一声,表情比骂全天界数学都是垃圾的时候还要不活跃,非常冷静地从讲桌底下摸出一个滚粘往裤子上滚毛球(虽然我觉得她应该先熨平那件衬衫),往第一排的角落一指:“你坐那儿去吧,谁要敢说你不配做第一排,就告诉他们是我让你坐那儿的。”

在我把小板凳放回去并往席勒所指之处走去时,除了颇有一些不忿之徒见我得到席勒赏识后发出的不忿之音,还听到席勒一声补刀:“我大概知道你们天界高中肄业生的数学水平了,基本就是什么都不会嘛。”

我:……

我:我有句WTF不知当讲不当讲。

 

 

像利刃刺破苍穹,像飓风划过海面。

像冷光穿透长夜,又像怒火撕裂陡崖。

路西法从外面进来,金色长发有点飘起来,眼睛像圣浮里亚的晴空,圣光六翼微微合拢,仿佛裹挟着全世界的光辉和美好。

 

 

(然后我就一脑子的“能上了他真是无期血赚死刑不亏啊”,不行我可能没救了)

 

 

全场行礼,路西法示意大家免礼,并对席勒说:“席勒殿下可以用蓝玫瑰家族族礼,不用以低等天使位格行大礼。”

席勒刚才那一跪格外猛,咯噔一声响,听着都膝盖疼,生怕路西法提前让她免礼似的,慢悠悠站起来后对着路西法笑得特别假:“副君殿下,我现在是神法的数学老师,跟蓝玫瑰家族没有关系了。”

路西法颔首:“席勒小姐愿意为天界数学鼎力相助,确实是蓝玫瑰家族和全精灵界的不幸,但也是天界之大幸。”

旁边梅丹佐对着全场听众笑得特别真诚(我现在才想起这个人也在,对不起毕竟我是个颜控),俨然没有理路西法和席勒的龙门阵:“诸位不要因为我和路西法殿下在场就不好好听数学课哦,啊哈~”

我还没什么感觉,就听到身后一片此起彼伏的吸气声,还有隐约的吐槽:“为什么梅丹佐殿下不说冷笑话光说‘啊哈’的时候,我觉得更冷了……”

……我上次在缇斯广场上跟他对喊的时候还觉得这人挺正经的。

……可能是因为事件紧急,梅丹佐没心情说“啊哈”?

不过真正让我心脏停跳的事情很快就要发生了,毕竟我眼睁睁看着路西法和梅丹佐……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在我旁边入座了!

 

真的是旁边!

 

一个椅子都不隔的旁边!

 

妈的从这个角度看,路西法长得是真漂亮啊!

 

我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两位殿下……不坐中间吗?”

梅丹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发誓他认出我是谁了(虽然我桌子上除了笔记本还摆着一张别人的听课证)(可能是因为我在缇斯广场和海丁尼格尔厅说的实话太多了,给人留下的印象有点深刻):“除了苏菲,没有天使想坐在席勒的正对面听课。”

我:?还有这么一说?

不应该啊,席勒虽然穿得有点寒碜,但她不是长得挺漂亮的吗?

对了,我看到梅丹佐副官犹菲勒了……那位路西法副官苏菲小姐呢?

我下意识揉搓着笔记本的边角,心想以我的低微身份能和路西法梅丹佐坐这么近的机会是真的不多,就算冲着这两个大天使的脸(梅丹佐长得也是真漂亮啊)也得死乞白赖找点话说:“我刚听席勒小姐说,因为这回讲埃舍尔镶嵌,不是实用数学,所以她都没想到会有多少人来。”

没人理我。

我继续死乞白赖:“所以我想冒昧问一下,两位殿下为什么会亲自来听埃舍尔镶嵌呢?”

这回居然是路西法亲自回答,我快被他的漂亮眼睛看窒息了:“因为美。”

我:……

坦白讲,如果我身份高贵,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美”是个棒呆了的话题,我可以从画说到诗,从三流小说家扯到顶级的钢琴师,从圣浮里亚的蓝天说到莱姆城的血河。

可我他妈的不是!

我个第一天出来的军人能看到什么美的东西?每一年交接时萘萘球被击破后闪现出每个军人的名,新年节庆上廉价烟花爆炸后的图形,还是正面战场战死天使流出的金色血液,还是魔族战士悄无声息的死去,抑或是小黑市上奇形怪状魔族拖着无家可归的孤儿?还是……还是我跟法恩、卡洛、薇可多瑞娅,以及……桑妮,的,友谊?

所以,对我来说,数学就是美,生命就是美,自然就是美,吃饱穿暖就是美,眼睛里还有亮光、世界里还有希望的小孩子就是美。

 

不知为何,居然会因为这个回答而心生感伤。

 

但我素来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我还能硬生生把这个话题扯开去。我说了两句数学的事就发现路西法毫无兴趣只是礼貌性说“嗯”,我简直把我能想到跟美有关的东西都唠了一遍,直到我说到魔族文章的时候他的“嗯”才有了点感情。虽然还是来自我一不小心说漏嘴说出了一个魔语的“粉色小文章⑤”……

是的,虽然我魔语没及格,但我魔语在实际应用的时候非常棒(这两件事本来也不矛盾,毕竟我母语还是天语呢,我天语考得比魔语还差……),刷魔界名著一点问题都没有,毕竟考虑到魔界的风气,他们那边名著搁天界也就是三流小粉文了。

……但是我脸皮厚啊怕什么,于是我硬是就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魔界其他艺术发展几乎都是垃圾,唯有小说界灿烂辉煌得仿若一道阳光,简直让魔界都闲得不那么黑暗了。譬如说卡里古拉的《大帝受刺纪实》,蒙娜丽莎的《上弦月欢歌》和《银鱼海》,当然还有高产帝欧勃良。欧勃良可谓是魔界一奇葩,他不仅活了两个伯度和路西法们几乎同寿,还能在担任《莱姆城文艺报》主编同时保持两百年一部小粉文、三千年一本巨作的神速,更神奇的是,他的巨作之一《猥琐》居然被路西法翻译成天语了。

当然,其实它们全都不和谐……要不然我也看不下去对不对……

不过开玩笑我是谁,我是伊撒尔啊,我旁边坐着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些也特别懂的路西法啊,他唯一不知道的居然是欧勃良前几年新出的一部啊,都被魔界画师画成本子了啊,对就是我被那丫的绿毛硬是翻出来那本啊。

我当然可以硬着脸皮说这些小说里,从船戏和黑天界日常里体现出的魔界精神和魔生体验啊!

尤其是欧勃良的情色小说,虽然他每次都是拿天界领导人作为主角,然后往里面使劲塞各种各样的姑娘(如果主角是加百列或苏菲等女性,就塞男孩子)(不过这家伙有时候也会来个同性的)(据说他以前是把天界领导人进行花式排列组合强行拉郎配,于是就被天界直接通缉了,以前那些本子也全都销毁了。我绝对没有很遗憾),情节迷之俗套,画风迷之清奇,但是……

他文笔是真他妈的好啊!

我把我奇思妙想藏禁书最后被绿毛奇人硬是翻出来的故事说出来,居然换来了路西法一笑,他笑起来真美……可是我想到那之后,黑猫叫了一声,从此天使恶魔小混血就再也没有了生的机会,我就一点都不愉悦,就算我现在仍然保持着幽默的口气,我也一点都不愉悦。

于是我说出了桑妮和猫的部分。我有点难过,还是直接冷场算了。

再谈笑下去,我会觉得特别……对不起桑妮。

好像我一点都不在意她的死,不在意这些大天使明明喜欢魔族作家奇思妙想的情节和惊天动地的文笔,还想把魔族那些黑黢黢的东西赶尽杀绝。

路西法的表情我看不太懂,反正梅丹佐的确是一脸同情地看着我。这真是……最后我总结:“我真的挺喜欢孩子的。”

冷场算了。

于是我听到席勒大声说:“苏菲还没来吗?”还有门口大声的回复:“没来!还有五分钟开讲了小姐!”

“那一定是她忘了。”席勒恼火地把转椅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伸出脚停住转椅,仰着脑袋开始轻声嘀咕些什么。

我突然听到路西法说:“原版的《猥琐》和我翻译的《猥琐》,你都看过?”

“是的,”我说,虽然这两本书都是禁书,但既然他还没有在意那我也不管了,“您的翻译和原版的文风确实截然不同……”简直就是把《洛丽塔》翻译成了《奥德赛》。“当然,您的翻译比原文还要出色。”

路西法说:“那我的译本和原版的最大区别在哪儿?”

我非常诧异,你问我干啥……还有点懵逼,我可是天语阅读部分从来没有拿过一半分的男人啊,万一回答不对咋办?

我一想,最大的区别莫非是去掉了所有情色描写……但不像,《猥琐》的主体不是情色描写,虽然每一次情色描写都看得我肾上腺素飙升、特别特别亢奋。其主要情节是天使丽萨和恶魔汤姆的爱情,在汤姆率军屠杀天使后躲在丽萨家里被丽萨主动出卖,随后以汤姆被处死、丽萨自杀为终,但爱情和对天界的批判都不是其中心思想。那它的中心思想是什么?翻译版的《猥琐》的中心思想又是什么?

我说:“欧勃良原著里,几乎所有情节冲突都是主角自己造成的,”谁也没有引诱,红灯区天使和魔界老军油子一啪钟情,丽萨一感到威胁立刻背叛老情人,汤姆死前演讲里说他已经皈依了神、认为自己的确是罪恶当然丽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丽萨被魔界复仇的军队俘虏后因恐惧酷刑而自杀,“而您的译本里,两个主角特别被动,好像什么都是被逼的。”他们的相爱是纯洁的柏拉图式爱情,背叛是他人引诱,汤姆死前演讲里说他还爱着丽萨其实他已经皈依了神只可惜来不及了,丽萨是在愧疚中自杀的……

……这样一比还挺和谐的。有什么可禁的。

——不,不,我要说的不只是这些,“您还删掉了最后一章,最主要的一章。欧勃良全书都在为这一章造势,只是这一章实在惊世骇俗,如果他以这一章为主体,全天界都不会放过他。欧勃良造出了一片惊天动地的树叶,因此被迫用一整个普通的树林来隐藏它……这一章里面,丽萨的哥哥顿斯文和另一个红灯区姑娘雅莉秋⑥不自量力,想通过一些方式来,嗯,为推翻天界统治尽一份力,最后的结局您当然已经知道了……这一章非常罪恶,一般读者都把它当成一个最后附加的、用于讽刺天界的东西。但我认为它不是用于讽刺天界,而是用于表达一种精神,就是它最后一句话所说的那种精神。您没有翻译这句话,我就献丑了。”

顿斯文和雅莉秋从生命之树里复活了它个百八十次(欧勃良写这东西的时候生命之树还在),最后毫无理由就弑神了,天界莫名其妙就自由了。这个结局当然显得很荒诞,评价一般认为欧勃良当时正处于被天界追杀阶段,对天界不满到爆表,所以顿斯文和雅莉秋立志要杀死让天界风气一直稳定的上帝,要让天界顺应天意,自由(野蛮)生长。

但这其实一点也不荒诞。它特别正经其实。

全书就是为了让最后的弑神显得荒诞。

路西法的眼神真正盯住了我的眼睛。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跟他对视。

——最后那句话,那是一句古魔语。古魔语有见字即见心的特质,读者想看到什么,就会看到什么。

这是个属于欧勃良个人的把戏,毕竟他活久了什么没见过,而很多人却根本不知道古魔语的特性。但是我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可能因为我格外帅?

如果路西法这么看着我,就说明他也知道这句话的意义。

我们假装这句话是欧勃良说的,而不是我说的。

全场还在嘈杂着。

我轻声说,仿佛同时听闻雪花飘落的声音:“如果时代是汹涌澎湃的江海,我将逆流而上;如果此事业需要漫长持久的努力,我将至死不息。

 

 

 

——所以我在干什么呢?我很困惑。我应该尽所有力量,以逆流而上、至死不息之态守护天界,守护我的同胞,但我对其失望至极,以至于躲在一隅学数学。数学啊,你是我最后要追求的美吗?

——你不是。我想。

 

 

 

 

 

工作人员拉下厚重窗帘,缓缓关门。

渐渐暗下来。

几个炽天使都收起了荣光,唯有神圣精灵席勒散发着清浅的光彩。但席勒看上去一点都不神圣,她的笑容在光下简直近乎于狰狞,她双臂交叠在讲桌上,整个人向前倾:“诸君,是时候了——”

幻术倏然降临。

巨大的圆摆动着、旋转着展开。

有隐约的寒意和畏缩从我心中升起,凉风从耳畔呼啸而过。

席勒仰脸,张开双臂,姿态仿佛一个夸张的圣职者:“这是以埃舍尔命名的——”

后门处突然传来一阵画风与当下截然不同的喊声:“苏菲小姐来了!”

席勒猛地一拍讲桌,全教室立刻明亮,所有幻象魔法全都消失。她愣了一下,然后刷地站起来,脸上的表情简直是从“试图引诱狂信徒的老巫婆”分分钟跨越到“满心想着王子马上就要骑着白马来娶我啦的小公主”,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飞出去,只留下一句充满喜悦的“诸君我暂时失陪啦”。

 

我:日?

 

我:这都什么操作?

 

过不多久,我就看到门口有位神色疏离的女天使,还听到席勒的声音和高跟鞋跑步的啪嗒啪嗒声:“苏菲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快坐吧!”

然后,那女天使步履蹁跹,娉娉婷婷入座,整个过程中眼神都很淡,唯有看到席勒时会发光(我想这样的眼神怎么可能会发好人卡,舆论肯定有毛病)。

而她身后的席勒是真的吓到我了——她左手拉着苏菲,脸上笑容虔诚得像捧着神像。以神一般的换装速度,她改系着一条白色细腰带,穿着有着白色花纹的黑色丝绸长裙,随着身躯的每一次移动折射着不同方向的光;底下是银色高跟鞋,缀满亮闪闪的宝石。比这套能直接穿出去结婚的礼服更抢眼的是,她右手揽着一把小提琴,抓着弓子。

我:谁能告诉我哪个席勒是假的?

穿着裙子的席勒连坐姿都迷之文雅娴静,眼神痴迷地正视着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苏菲:“诸君,现在我们要开始这节公开课了。这节公开课的主题是重复即美、分形即美。内容包括埃舍尔镶嵌、卡农、生命游戏、曼德博集合、朱利亚集合。”

我:?

我:这都是些什么神操作?!

显然懵逼的不止我一个,有天使直接喊了出来:“我下面还有历史课呢!”

席勒立刻变脸:“不想听就滚!”

我:……

我:嗯这个席勒是真的没错。

 

教室渐渐暗下来,这回特效相当全面,还有星空缓缓形成。不过就是,路西法的金星那位置直接给空了。

问:路西法怎么忍席勒的?

答:可能因为身份贵重,不好意思直接揍她一顿。

金星一消,就让本来因遥远而不那么亮的、本来是最亮星辰的天狼星⑦显得特别亮。

席勒的画风和刚才那个邪教老巫婆一点都不同,现在她神色温柔如水,双目痴迷望着苏菲,让我好像有点懂梅丹佐说的“除了苏菲没人想正对着席勒听课”的意思了。

但她讲得确实非常出彩,其语言仿佛有超过魔法的引诱之力,让人倏尔陷进圆极限,又一下子跌入超出三维的无限延伸世界。讲到兴奋处,她幻化出巨大无穷的埃舍尔镶嵌、像水里的红墨水一样四处蔓延却又时而片片消失的曼德博集合。高潮出现在她讲卡农时,无音乐的语言已经具有疯狂的张力,她又抓住了琴弓,开始小提琴独奏——

琴声里是无限重复又翻转着上升的和谐旋律。

万千泡沫升腾,流水下滑。

苏菲突然打开了荣光,展开翅膀站起来,整个人像笼罩在雾里的一团光,声音却清冷如凛冽的刃:“就算它是永恒的美,难道你还能真的陷在里面永远借美以躲避吗?

席勒的琴声戛然而止,半晌才说:“我希望如此。”

停了很久又说:“我希望永远如此。

 

有那么一瞬间,世界静谧无声。

她像是一下子丧失了所有张扬狂妄气,放下小提琴呆了一会儿,才筋疲力尽般拍了拍手,幻象缓缓消失,星空隐匿不见。

工作人员拉起窗帘。

悄怆幽邃的气氛维持了它五秒钟,被席勒一巴掌拍没了:“刚才哪个好小伙嫌弃我讲的东西多的?滚了没啊?迟到了吧?”

天使群中传来一声声隐约的“天啊真的要迟到了拖堂太久了”,然后气氛瞬间点燃,有课的跑得像逃兵,没课的开始嘻嘻哈哈,个个在刻意冲淡幻妙的前一段时间里心脏里冒出的悲伤情绪。

我特别恭敬地缩到角落里看着路西法和梅丹佐带着一大群天使浩浩荡荡地走掉,席勒又去纠缠苏菲了,不过苏菲也一脸别扭地任她挽着自己胳膊了。正当我觉得一切都称心如意之时,突然看到还没走的梅丹佐副官犹菲勒过来了:“殿下让我把苏菲的履历表给你。”说着递给我一个文件夹。

所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非我现在的心情:“啊?”

犹菲勒说:“殿下说你尽量按照苏菲的履历走一遍。”

我:“……啊?”

犹菲勒说:“苏菲是路西法殿下的副官。”

我说:“这句话和前一句话没关系吧?”

犹菲勒笑:“你已经听出来我的意思了,我就不需要说明白了。”

我说:“我没听出来。”

犹菲勒说:“那我就直接告诉你……”

我打断他:“请别说,谢谢。”

犹菲勒耸耸肩:“苏菲每次告假,光耀殿副官的事务都是由多明凡在办。多明凡也是炽天使。据说你的魔法和力量都非常强大,可比四翼天使,就是有几门科目不及格。神法重视魔法,七天重视力量,你可以不抱顾虑地直接报名升翼考试,以你的魔法和力量在哪个学校应该都能得到特招升翼。以你的天赋,6900年之前完全可以升到炽天使。”

我说:“对不起我个学数学的加什么翼。”

犹菲勒微笑:“你有军中履历,还有请(和谐)愿的背景。多明凡是个纯文职,出生在和平年代,连第一天都没去过。你虽然是个生手,但谁不是从生手摸索过来的呢,况且你有天赋……你真的有天赋,我没见过谁像你一样第一次来第七天就敢跟殿下对呛的,而且你的口才很好。”

我说:“你说那件事?我只是说了实话。我爱数学也是实话。”

犹菲勒说:“能把实话说出来就是一种天赋,很多人肚子里装了一套,表达出来的却是另一套,这明明是个缺陷,他们却当成优点……有些事情只要你敢说实话,敢像牛犊一样往橡树上撞⑧就行了。除此以外,你最好去七天,因为七天风气比神法好,而且七天培养战天使,你力量足够,在高端战力下战天使数量少,竞争会容易些。而且,七天是路西法殿下名下的军校。”

我拼命把那个猜想往下压,摆出一脸“你在说啥啊我咋没听懂”:“可是全天界所有从精灵界特聘的数学教师全在神法。”

犹菲勒是真的惊讶了:“你听懂我的意思了,还要学数学?”

我说:“我没听懂。而且我学数学是因为这是发自灵魂的热爱。”

犹菲勒说:“我以为你是对天界军政失望了。现下就是一个让你不失望的机会。”

我有点恼火,心中升起一种“我的确是对天界军政失望,他说的没错”的暴躁,于是我说:“我的确对天界军政失望,可是我虽然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也认为你说的必然不是我心中认为所能给予天界军政以光明的唯一之路。”

犹菲勒问:“那你说唯一之路是什么?”

我说:“科教兴邦。”

这唯一之路的理念,就是在这一次次扯淡之中完善的。虽然在很大程度上,我能说服别人,却不能说服自己。

那个时候我已经主要将这个理念当成一个万能砖,哪里需要往哪搬。我确实对这天界失望透顶,还清楚地看到这个理念在天界绝对不可能行得通。这块砖还能用它几千几万年,我本来只以为它特好用,只把它当一个工具,所以当我真正看到这个我手中的工具在别人手中生根发芽、长成横穿诸界之树时,我心中既有欣慰,又有遗憾,还有嫉妒。

然而无论我要走向哪条路,我都喜欢数学,却更爱这片土地。

====割====

①这个席勒苏菲的故事和楔子里面那个有关系,却截然不同,这个很明显是其他世界啦。

②魏尔斯特拉斯函数:任意一点都无法求导,就是任意一点都不连续。

③《天神右翼》原作里然德基尔是干啥的来着?一个独立大天使吗?为啥我感觉他干啥都跟着乌列混?就把他设定成乌列副官算了。

④埃舍尔镶嵌,及后面的圆极限、生命游戏、朱利亚集合、曼德博集合,都是我拿出来装逼的,其实我也不太懂,只是听说过一点。它们的共同点是具有重复性质,而且往往被认为是美的。

卡农和分形我要专门拎出来说:楔子里面提到过卡农和分形,卡农在楔子的C世界里由席勒发明,正文的F世界里不是。分形在C世界里对席勒毕生都有巨大意义,而在F世界里没有这么大的意义。

⑤粉色:以后我用这个颜色来指代文章、绘画、电影等艺术内容时,就相当于情色、黄色啦。嗯,粉色本身是无辜的。

⑥这个,看过《1984》就懂我的梗啦,1984三大主角,欧勃良(也译成奥勃良或奥布赖恩),裘丽娅翻过来就是雅莉秋,温斯顿翻过来就是顿斯文。1984的结局是emmmmm,这个《猥琐》终章的结局可是顿斯文和雅莉秋胜利哦~可是1984的话,温斯顿们最终也可能会胜利的吧。

听说最近1984被禁了?

⑦其实天狼星是绝对亮度最亮那颗星,不过以人的角度看夜空,最亮的是金星。当然,除了金星,木星看上去也比天狼星亮,但是……木星是谁管的?没人管的话,我们假装木星不存在吧!

⑧撞橡树的牛犊:索尔仁尼琴的梗。其实我没看过他的小说,我只看过高中阅读教材里他的传记,觉得“撞向橡树的牛犊”这个设定特别带感,有种“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倔强感。

⑨此处有一个剧透(憋着大设定不放好难过啊必须要剧透)小剧场。

 

路西法:父神就这么把读神语的方法告诉米迦勒了,祂不仅不喜欢我了,居然还喜欢别的天使了,伐开心。

米迦勒:我当年快死了耶和华才给我讲他真名叫啥……你完全是因为被神宠着就知道怎么正确读神语了……我要投诉了!

 

路西法(金星):太讨厌了,弧矢星把你家天狼星射下去!(此处有梗:西北望,射天狼,指的就是弧矢星射下天狼星。不过这是个中国的梗啊哈哈哈,弧矢星官在西方神话里被拆成别的星了)

米迦勒(天狼星):exo me?

 

路西法:这个不稳定分子还是放在身边当副官好了,反正苏菲有二心,席勒有反心,多明凡就是个备胎想换就能换。

伊撒尔:路西法肯定不是想让我当他的副官!我可是要学数学的男天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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